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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讓人註意點,別傷到了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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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讓人註意點,別傷到了她……

天渥堂裏傳出嘶啞的咳嗽聲, 宮人們皆是低頭不敢說話。

李熙讓清潤低沈的聲音蓋過了咳嗽聲,像清泉一樣,漸漸平歇了越王的火氣。

越王臉色青灰, 狠狠捶床, “這老賊!”

居然偷偷往城裏混了好幾百人!還有那吃裏扒外的劉察,竟然兩個美姬就給收買了, 做這麽大膽的事!

“國相的意思是還有餘黨,應該再審兩日……”

李熙讓還沒說完,越王不耐煩地揮手,“審什麽審?梟首示眾!全族都斬了!”

他氣得又咳了起來, 阿壽連忙給他捶背。

越王精神不濟,示意他可以退下了。

“剩下這些,孤自己看……咳咳咳!”

他倒想看看朝中還有什麽賊心不死的人!

李熙讓頷首,放下兩沓奏折。越王順了氣, 又叫住他:“這些事孤還能處理, 你明年就要成親了,多陪陪雲娘才對——她今日恰好進宮, 孤讓人去叫她了,你帶她多出去走走。”

遇刺後, 越王足足昏迷了三四天才醒。這期間王後一直強撐著,等到越王醒來,她終於撐不住倒下了。

王後身體也不好, 一病就特別容易多想, 越王心疼她,便召了陸雲嬌每天去蘭馥堂相陪。

一出天渥堂,陸雲嬌果然在宮墻下等他。她纖長的手指絞著長發,忍不住連連打呵欠。看見他出來時, 她眼神都亮了。

李熙讓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,看她蹦蹦跳跳地奔向自己,唇角揚起淺淡的笑意。

兩人並肩離開,阿壽躲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,回去給越王報告時,眼角都帶著笑。

越王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:“這孩子……”

他沒看錯人,九郎是個會疼人的。雲娘得此夫婿,今後定能順遂一生。

他剛剛打開一本奏折,看了沒多久就合上了,“雲娘的嫁妝……咳咳……準備得怎樣了?”

阿壽笑著說:“早就備好了。但是娘娘還想添點物件,所以遲遲沒送來。”

越王表示理解,“她疼雲娘,孤明白,但是這麽拖下去不是個辦法,還是得早點定了。”

越王精力不濟,沒看多久就要休息。阿壽把奏折放到一邊,服侍他睡下便出去了。

小山似的奏折搖搖欲墜,越王睡著不久便倒塌下去,中間一本滾了兩道,被風吹開淩亂的字跡:

“大周兵馬似有異動……”

***

日落時天邊堆著一層模糊的雨雲,遮蓋了如霧氤氳的晚霞。

造反的陰雲比雨雲更甚,遮蔽在所有人的心上。最近的坊市都冷清不少。陸雲嬌還想逛,但是才走沒多久,便索然無味。

李熙讓知道她愛吃東西,路上買了兩個胡餅,還買了一包梅子,就陪她在街市上走著。

天色愈發陰沈,路邊的店家忙著收攤。他擡頭看了看,“是不是該回去了?”

陸雲嬌捏著顆梅子細嚼慢咽,瞅著他直笑:“你是不是怕大哥動手呀?”

她語調向來張揚肆意,聲音脆甜得像夏日瓜果,與他在一起時,尾音就會變得軟綿綿的,格外嬌嗔。

李熙讓笑了笑,看著兩人交握的手。

從出宮到現在,她就沒放開過。

陸雲嬌這才意識到,悄悄地想抽出手,李熙讓卻捉得很緊,捏著她指節細細地揉。

她眨眨眼,還想抽手,李熙讓便拈著顆梅子放到她嘴邊。陸雲嬌怎麽都壓不住笑意,便輕輕咬住了梅子。

別人看見昭陽郡主牽著個俊俏郎君,用腳想都知道是建安侯。再看他抱了滿手的吃食,還餵她吃東西,不禁搖頭。

建安侯這是栽得徹底啊。

李熙讓送她到府門前時,天上已經飄起了細密的雨花。沒想到陸雲嬌忽然揪住他的衣袖,還朝他踮腳,眼神比小狗還要純真:“再餵我一顆!”

他仿佛在她背後看到了一條瘋狂搖動的小尾巴。

李熙讓還沒來得及有動作,府門就開了。

陸瑾負手而立,靜靜地看著他們。

陸雲嬌頓時頭皮發麻,不敢亂動了,小聲說:“大哥何時回來的……”

最近禁軍很忙,陸瑾接連好幾天深夜才回,她完全沒想到大哥這時候居然在家。

陸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,目光落在李熙讓身上。

“李侯今日頗有閑情逸致?”

李熙讓笑了笑,仿佛沒看見他眼裏的寒意,輕拍她一下,“快去吧。”

蘭露從陸瑾身後鉆出來,頗有眼色地接過他懷裏的吃食就往回溜。陸雲嬌邊走邊回頭,看見李熙讓的臉被門遮住,還忍不住踮腳往門縫裏瞧。

陸瑜上來一扇子敲她頭上,“回魂了!”

兄妹倆打打鬧鬧回了蕙風院,爭搶一盤炙羊肉,飛雪沖著房裏嚶嚶叫,也想分一塊肉吃。

陸瑾緊隨其後,把盤裏最後一塊肉給了飛雪。又當著陸雲嬌的面,把胡餅和梅子都賞給了侍女們。

兩人敢怒不敢言,尤其是陸雲嬌,只得乖乖坐下吃飯。

菜剛剛上齊,昏黃的天際完全被陰雲染黑,窗外忽然電閃雷鳴,細雨頃刻間變作了暴雨。

越國大旱日久,這場雨顯得格外兇猛。

雨線密如麻,孫氏連忙安排侍女救花。陸雲嬌擦幹凈狗爪狗尾,把飛雪抱進屋裏,捏著根羽毛逗它玩,卻不知不覺想起了李熙讓。

這麽大的雨,他應該已經回到侯府了吧?千萬別淋雨著涼了。

她的視線不知不覺中飄到了雲中,連手指戳進飛雪嘴巴裏都沒發覺。飛雪張著嘴眨著眼,不知該不該咬下去。

陸瑾陸瑜在一旁下棋,陸瑜發覺今天運氣不錯,以他的棋力,居然能和大哥殺個五五開。

他覺得很稀奇:“大哥,你有心事?”

陸瑾收回視線,提走他一顆子。

“這麽大的雨,墻頭沒法站人。護衛終於可以歇一歇了。”

他意有所指,陸瑜楞了一下,轉頭看陸雲嬌,才發現陸雲嬌端著飛雪,小臉藏在狗身後,不敢讓他們看見表情。

但兩個哥哥的視線太灼人了,陸雲嬌實在受不住,氣呼呼地瞪過來:“看什麽看什麽!”

飛雪也很配合地汪了一聲。

陸瑜搖著扇子,滿臉寫著滄桑:“女大不由兄……”

話沒說完,一只狗朝他飛過來。陸瑜閃身躲過,棋盤卻被砸亂了。

棋子被飛雪刨得滿天飛,陸瑜差點氣絕。

他好不容易和大哥打平手!

“陸!雲!嬌!”

同一片黑漆漆的雨幕中,李熙讓剛櫛沐出來,披散著長發坐在窗邊,捏著一片葉子,吹著幽遠的曲調。

燈火高矮不定,拼命掙紮。一陣狂風刮過,終於吹滅了它。

室內頓時暗淡無光,文竹捂著一盞燈走進來,他卻淡淡地說:“不用了。”

墨竹匆匆進來,聲音很興奮:“郎君,他們明晚就要到了!”

李熙讓搖頭,“下雨了。”

按照行軍速度來看,得到後天早上。不知蕭蠻蕭綏會不會急行軍。

墨竹搓搓手。

明晚和後早沒太大區別,重要的是,這層窗戶紙終於到了揭破的那天。

李熙讓默然起身往外走,墨竹趕緊打傘,文竹提燈跟上。

空蕩蕩的侯府只有木屐的輕響,雨水飛濺到他發絲上,沾出一層細密如霧的白。

侯府很大,越王曾為了表示榮寵,將隔壁一間宅子也賜給了他。如今兩宅連通,李熙讓漫無目的地走著,竟一時也不知走到了哪裏。

“郎君……”

文竹似是擔心他,李熙讓驟然回神,才發現不知不覺走到了霜臺院。

院子整修過了,看上去煥然一新。李熙讓推門進去,看著華貴的陳設出神。

文竹花了不少心思,侯府庫房被他翻了個遍,什麽好東西都往裏塞,還特意給他看過清單。

倘若……這裏以後會是他和陸雲嬌的家。

他們會在此處生兒育女,白首不離。

只可惜用不上了。

他扶著嶄新的妝臺,輕聲說:“讓人註意點,別傷到了她。”

墨竹應下了,文竹的臉色卻很覆雜。

他們不傷郡主很簡單,但郎君做的事,那是往郡主心頭上割啊!

只可惜情勢所逼……

文竹嘆了口氣。

***

湯世敬和劉察的人頭在城頭搖晃了好多天,被雨淋過後,要開始腐爛了。在城頭巡邏的人,都會有意避開那一塊。

陸瑾從早值守到傍晚,和副尉換了崗就要回府。

副尉和他開玩笑:“世子何必這麽緊張,郡主是個有分寸的。”

陸瑾搖頭,嘆了口氣。

陸雲嬌最近被李熙讓迷得七葷八素,他得好好盯著,以免她一時沖動,做出些逾矩的事。

別的貴女肯定不敢,雲娘真不一定。

陸瑾走後,副尉和同袍說笑了兩句,叮囑他們記得按時關城門,便去休息了。

越王雷霆手腕下,亂黨被清掃一空,只剩幾個謀士逃脫在外。禁軍都放下了防備,不如之前那麽警惕,街市也熱鬧了不少。

大雨過後,夜空如洗,新月如鉤。子時前後,滿街喧囂的燈籠漸漸沈寂下來,城頭的禁軍哈欠連片,見時辰差不多了,便要去關城門。

漢子們吆喝著推動機簧,卻聽見城頭的同袍驚聲呼喊:“快關城門,快啊——”

嘶喊在夜空中傳得很遠,底下人不敢懈怠,連忙關了城門,紛紛湧上城樓查看情況。

遠處的夜幕下湧出一批殺氣騰騰的人馬。這些人悄無聲息地接近了臨安,帶著兇狠的眼神和滿身殺氣,盯著臨安城。

借著淺淡的月光,能看到其中一些人穿著越國軍士的裝束,然而那股氣勢,卻是越國任何一軍都沒有的。

對方停在了不遠處,顯然是不怕守軍發覺,竟然點起了火把。黑壓壓的火光蔓延到天邊,仿佛能點亮這濃黑的夜。

於是旗幟上烈烈飛舞的字再也遮擋不住,城頭守軍霎時間如同置身冰窖。

“敵……”

不,不是敵襲……

是大周打過來了!

錢炆騎在馬上,看見了臨安城頭的景象。

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感受,亦是從沒想過,自己還有這樣回到臨安的一天。

不久以前,他帶著進貢的隊伍回到臨安時,越王很是高興,大大嘉獎了一番。

那時他出盡了風頭,也曾以為,人生最得意也不過如此。

他按下心頭情緒,正要下令攻城,卻被旁邊一只粗壯的手按住了胳膊。

錢炆一楞,看著蕭蠻,只見這一路上十分和氣的胖子對自己嘿嘿一笑:“二王子,你這些天受累了,接下來你得好好休息。”

錢炆驚駭至極,以為舒王叮囑了蕭蠻要滅他的口,卻見他一個手刀劈來,幾個字飄入耳中:

“傳令下去,原地休整。”

什……什麽?休整?

都到此處了,眼看臨安毫不設防,只剩下最後一步!

怎會如此?蕭蠻到底是誰的人!

沒來得及想清楚,錢炆便墜落馬下,昏死過去。

***

秋風瑟瑟,卷起了街邊的燈籠,也吹開了寧國公府的窗子。

桌上的燈火被吹矮了,滿屋光影忽閃。陸雲嬌看著嫁妝單子,有些忐忑,“會不會太多了?”

孫氏笑道:“不多,阿娘還覺得少了。”

看李熙讓的態度,聘禮只會多不會少,嫁妝更要多給。

她偎著孫氏,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戳在單子上,不知在想什麽。孫氏揉著她的腦袋,“阿娘教你的,你都沒忘吧?”

陸雲嬌唇角一揚,“那當然。”

雖然這麽說,她還是抱著孫氏,十分不舍,“阿娘不能再留我一年嘛?”

離出閣只有幾個月了,她歡喜又忐忑,看府裏的一切都戀戀不舍。

孫氏嘆道:“阿娘也想。”

可是宮裏不許。

越王和王後身體不好,更想早點看到她成親。

陸雲嬌在她肩頭蹭蹭,“侯府不遠,以後我沒事就多回來走走。”

孫氏嗔道:“說什麽傻話!”

她成親以後,肯定不能常回國公府。而且王後打算等她成親就告訴她身世,她的娘家也變成了宮裏,不是府裏了。

孫氏更加不舍,攬著她不松手。

從小養到大,和親生的有什麽區別,哪是說放手就能放的。

“夫人!不好了夫人!”

孫氏從沒見過金雁這樣驚慌失措,臉色一沈,“什麽事?”

金雁差點摔到她腳邊,哆哆嗦嗦地道:“大周!大周打過來了!”

一語如驚雷!

兩人騰地站了起來,桌上嫁妝單子被秋風吹得嘩啦啦地響。

這一整夜註定無人安睡,天渥堂中更是燈火通明。

“神兵天降。”

禁軍慌慌張張地進宮稟報,越王聽罷,只說了這四個字。

無人應聲,老臣們應詔入宮,卻連嘆息都無聲。

蔣國相想說什麽,卻聽越王說:“都退下吧。”

他們面面相覷,還是依言退個幹凈。

星河漫,更聲嗚咽漏聲斷。

秋風吹過殿中,吹落了剛剛摞好的奏折。越王翻開最上面一本,面如死灰。

湖州刺史已經盡了他所能,偏偏他遇刺重傷,根本無暇顧及政事,也根本想不到原本忙著打吳國的大周,會突然抽出兵馬,打到臨安。

莫不是打不下吳國,就拿他越國下刀?

李熙讓跟阿壽走進天渥堂時,看見越王正在整理奏折。

阿壽小聲說:“李侯快想想法子吧,王上還受著傷,不宜勞神。這都火燒眉毛了,唉……”

李熙讓頷首:“我便是為此事來的。”

阿壽很高興,出去時還特意帶上了門。李熙讓還沒往前走兩步,就聽見越王說:“罷了罷了,大勢已去,你別給孤想法子了,大軍圍城,還不知道會怎樣,你找個機會,趕緊帶著雲娘逃吧。”

李熙讓淺笑:“王上愛女之心,天地可鑒。”

越王嘆氣,可隨後便發覺了什麽,頓時僵住了。

他在說什麽?

李熙讓怎麽知道的?!

越王僵著臉擡起頭,就看見李熙讓施施然落座,表情幽深莫測。

“王上英明,我今日便是為此事來的。”

越王渾身顫抖,似乎不敢相信他竟是這樣的人,胸中氣血翻湧。

他好不容易才平定氣息,顫顫地指著李熙讓說:“你、你以為自己是誰!能和孤這樣說話……”

以為看破了雲娘的王女身份,就能和他談條件?笑話!

“如果我是建安侯,自然不能。”李熙讓不動如山,自懷中取出一塊玉佩,放在桌上,讓越王看得清清楚楚,“但我用這個身份,是否能和王上秉燭夜談?”

一旁的燭火應聲飄忽,映得年輕郎君神色幽冷。

越王看清楚玉佩後,頓如五雷轟頂,不可置信地看向他。

怎麽會……怎麽會!

這不可能!

當初老建安侯將他帶到宮裏,言之鑿鑿他就是遠房侄兒,他怎麽會是這個身份!

莫非老建安侯也是個釘子?

直至此時,越王才明白過來,為何他今日才看見湖州刺史的折子。

是他吩咐李熙讓念折子給他聽,李熙讓故意壓著這份折子,沒讓他看見!

都是他的手筆!

“你、你簡直……荒唐……簡直荒唐!”

越王終於察覺這是個怎樣的驚天大局,氣得渾身哆嗦,耳邊嗡嗡地響,仿佛聽不見自己的聲音,“你不怕孤現在就殺了你!”

大周大軍還在城外,禁軍說他們暫時沒有攻城的架勢。而城中只有李熙讓一人,他竟敢孤身入宮!

好一個膽大妄為的建安侯!

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份,越王竟不意外了。

大周只有這位殿下,能幹出這樣大膽的事來。

李熙讓耳朵微動,似是聽見了暗處刀刃出鞘的聲音,臉上卻毫無懼意。

“王上殺了我,只能一戰。”他手指撥弄著玉佩的穗子,仿佛與老友閑談,“如果不殺,可以一戰,也可以不戰。

“殺了我,全力一戰,成就一時威名。不殺我,傾國以降,保全百姓,成就千古美名。

“敢問王上,要怎麽選?”

越王臉色陡然慘白。

***

“什麽,他進宮去了?”陸雲嬌訝然。

孫氏正指揮侍女們收拾細軟,蕙風院中忙而不亂。

她下意識要出去,陸國公大喝一聲,長棍橫在她面前,“給我回去收拾東西!”

親爹發怒,陸雲嬌不敢違抗,只得回屋收整。只是她一直擔心李熙讓,收拾妝臺時走神了,被金簪紮破了手。

天將破曉時來了個小內侍,找陸國公說了些什麽,便匆匆走了。

孫氏聽了,有些意外:“王上當真要降?”

陸國公嘆氣,多年行伍讓他很討厭這個字,“降了就能保住臨安和越國,王上迫於無奈罷了。不過大周答應厚待宗室,只要王上交出糧草和……”

他搖搖頭不願再說,轉頭吩咐三個孩子:“王上說大概辰時會開城門,到時候大軍入城,城中難免會亂一陣子。鳳凰山上有條密道,王上讓人在那裏接應,肅之你帶他們先走。”

陸瑾眼神一動,點了點頭。陸瑜問:“那爹娘呢?不和我們一起走麽?”

他覺得很奇怪,既然答應了投降,那百姓應該不會有事才對。

陸國公笑了笑,看了陸雲嬌一眼,“我們隨後就來。王上特意讓人來知會一聲,自然有他的用意。”

事不宜遲。

天邊乍露出一絲魚肚白,陸國公夫婦送兄妹三人悄悄離開。

陸雲嬌甚至還回頭看了一眼,看見父母站在檐下含笑送別,感覺和平常出門打獵沒什麽區別,只是這次出去得更久罷了。

他們離開後,孫氏才抓著陸國公的手,聲音有些發顫:“你沒騙我?他怎麽會……”

陸國公嘆道:“是真的。不過,王上雖然答應了他的條件,卻不願遂他的意,否則也不會讓人過來。”

孫氏捂著胸口,險些倒下去,被陸國公攙住了。

陸國公安慰道:“你別怕,只要雲娘出了城,肅之自然有法子帶她逃開,斷不會教他得逞。”

孫氏眼眶含淚:“真是孽障,怎會有這樣的事……”

千算萬算,千挑萬選,怎麽會選出這樣一樁孽緣!

陸國公要扶她進去休息,盯著城門的仆從慌張地回府來報,說是城門已經開了。

陸國公震驚,下意識望了一眼天光:“不是說好辰時?怎會現在就開!”

仆從也一頭霧水:“小的也不明白,但許多百姓都躲出城去了,外面人山人海的……”

糟了!那內侍恐怕不是王上的人,或是被人盯了梢。

中計了!

陸國公立刻反應過來。

“快去追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另一個仆從跌跌撞撞奔進來,“國公不好了,濟泰坊被圍起來了!”

孫氏扶著金雁銀屏,喝住院中慌張的侍從們。陸國公眉頭一豎,“話說清楚,只有濟泰坊被圍了?其他坊市呢?是誰的兵馬?”

濟泰坊離城門很遠,怎麽都輪不到這裏被圍。

仆從哆嗦著說:“不、不知道……好像是大周的人馬……”

前院傳來侍婢的驚叫聲,陸國公讓人帶孫氏躲好,提了大刀過去,恰與一群大周兵卒撞個正著。

為首的胖子將領打扮,見到陸國公,不僅沒有動手,反而客氣一禮:“國公安好。在下來接郡主入宮。”

陸國公冷笑一聲,長刀一振,“想見我女兒,先過我這關!”

胖子撓撓頭,示意其他兵士後退,“那只好對不住了。”

……

兄妹三人剛剛離開濟泰坊,就發現一行行飛騎縱馳而過。陸瑾剛剛探出半邊視線,就看見兩個壯實的男子騎在馬上吩咐什麽,像是大周的將領。

陸瑜看見他們往國公府去,頓時緊張起來,“他們要幹什麽?”

他想看得更清楚一點,慢慢往外探,陸瑾眼疾手快,猛地將他拽回來,就見兩支箭唰唰落在腳邊。

他們被發現了!

“走!”

陸瑾怒喝一聲,拉著他們轉身就跑。

雜亂的腳步聲頃刻間蜂擁而至,然而前方的巷道還很長,出口在他們眼中僅如指甲蓋大小,仿佛比雲端還不可及。

眼看出口就在前方,出口的亮光卻被堵住了。前有狼後有虎,陸瑾陸雲嬌對視一眼,一人一手,抓著陸瑜便攀上了墻,翻進了不知誰家院落。

濟泰坊內住的都是達官貴人,翻墻這麽大的動靜,竟然一個人都沒有,大概都逃命去了。

三人沒空欣賞庭院美景,一路狂奔。陸瑾神色凝重,“那些人好像是沖著我們府上去的。”

亂兵要搜刮財物,肯定會沖著這些宅子來,他們只有三個人,怎麽都不像是能搜刮的肥羊。

陸瑜氣喘籲籲地問:“難道是阿爹和誰結了仇?”

陸瑾嘴唇一動,沒說話。

他想到了一個人。

然而只是直覺,怎麽都說不通。

那可是大周的兵馬,怎麽會和他有關?

陸瑜常年在臨安亂竄,對臨安了若指掌,連續翻墻過院,還能辨別哪條是去鳳凰山的近路。

三人不知不覺奔逃了很久,眼看就要到了,陸瑜自告奮勇先翻過一面墻頭,陸雲嬌剛剛對陸瑜伸手,忽然失聲驚叫:“二哥!”

陸瑜一楞,擡頭卻見一張大網兜頭罩來,將他拖下墻去。

這張網來得突然,就連陸瑾都沒反應過來,像是等候多時了。

陸雲嬌下意識就要翻上去,被陸瑾攔住了,“快走!”

“想走?”

陸雲嬌哪裏願走,然而身後亦響起個聲音,兩人悚然,只見背後不知何時圍來了一群大周兵士。

陸瑾立刻將陸雲嬌擋在身後,拔劍應敵。

見到他這樣動作,這人沒急著讓兵士抓他們,面無表情地道:“陸世子何必如此?大勢已去,你帶她逃,又能逃到何時?”

陸瑾冷冷地道:“與你何幹?誰讓你來的?”

這人冷聲道:“陸世子是聰明人,你知道她是誰,自然知道她絕無可能逃脫。更何況,你能對陸家上下的性命坐視不理?”

陸瑾額頭青筋一跳。

他自小被孫氏嚴格教養,此話正好痛擊他的軟肋。

他們都已經追到這裏來了,是不是說明,阿娘已經落到他們手裏了……

陸瑾內心掙紮不已。

陸雲嬌卻聽得雲裏霧裏,只知道他們在說自己,被他一激,頓時怒了:“你放了我二哥!不然我跟你沒完!”

這人在她面前倒是頗為客氣,拱手一禮:“不敢唐突郡主。”

陸雲嬌和他說話時,陸瑾忽然拔劍暴起,徑直將他逼退。

兄妹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,且戰且退。陸雲嬌時時盯著對方的動作,生怕他們放了冷箭。

這人身後幾個小兵都握著刀柄,隨時準備補刀。陸雲嬌緊緊盯著,卻不料他們反而出了另一只手,灑出一大片粉末。

是迷藥!

陸雲嬌吃了一驚,完全沒防備,沒想到自己居然陰溝裏翻了船,眼睛頓時迷蒙起來,軟軟地往地上倒去。

恍惚間最後一眼,便是陸瑾反手想來拉她,背後是幾個小兵劈過來的長刀,險些就要落到陸瑾頭上。

大哥,要當心啊……

陸雲嬌沒來得及說出口,便倒在地上,昏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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